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鵲橋仙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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鵲橋仙(八)

“女君——,出大事兒啦!”

盈蕊這聲咋呼,讓梓菱筷子一抖,將海-棠酥給滾到了桌上。

二人齊齊轉頭,尋思這大早上的,到底能出什麽大事兒?

“女君!”盈蕊剎住步子,氣喘籲籲通稟。

“那個,那個四海龍王派了使臣來送求婚書,還帶了太子們的畫像……甚至東海和西海的太子都親自來了,想要向您求婚,入贅咱們蓬萊呢!”

這劈裏啪啦一通說下來,二者端的是聽傻了。

瀟芊忙問:“為何會突然前來求婚呢?”

“龜丞相說,女君在婚宴上驚-艷四座,許多仙家都動了心思……他們算好今日宜求親,就結伴兒來了。”盈蕊如是道。

這四海龍王,可真不愧是一個鼻孔出氣啊!

從前,眾仙大抵都以為蓬萊的女君是個老嫗,直到那日在九重天相見,才知,原來女君如此年輕貌美。

思及此,梓菱黛眉蹙起,對這種見色起意的行為嗤之以鼻。

“這可怎麽辦呀?”瀟芊甚是焦灼,“你如今還未定親,人家以禮求婚也不算僭越,若是直接回絕,勢必會讓人覺得你高傲。”

聞言,盈蕊又補充道:“那些個太子打扮得好生精致,大抵是想讓女君當場選婿了。”

對此行徑,梓菱流露-出費解的神情。

她看上去很好男色麽?

再說了,珠玉在前,瓦石難當。

她就不信,那些龍太子還能生得比雲昶更為精致?

梓菱一點兒也不想理會,揮了揮手,果斷道:“就說本君在閉關,不宜見客,將太子們的畫像收進來,說本君會好好考慮的!”

“是,女君!”

盈蕊應下,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。

這番說辭,瀟芊也覺甚是妥當,可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啊!

瀟芊道:“青兒,你同雲昶的親事,須得快些定下,廣布三界,不然日後登門求親者,只怕會越來越多的。”

梓菱“嗯。”了一聲,真真是用早膳的興致都被擾沒了。

梓菱在琢磨婚書的同時,哪咤也在東岳花海籌備求婚事宜。

人間春去冬來,仙界又是一日。

九重天,瑞鳥翩飛,雲霧繚繞。

哪咤在司武殿忙完公務,先回了趟雲樓宮,再往南-天門去。

行至半途,迎面只見目魁步履匆匆而來。

對方站定,急聲道:“元帥,那花果山的妖猴打上天庭了!”

知曉對方今日要去赴約,本是不敢打擾,但目魁二人再三衡量,若是九重天真出了什麽事兒,他們家元帥定是難辭其咎,這便趕緊跑來通稟。

鑒於未知全貌,哪咤不以為意,只淡淡挑了下眉,道:“那就讓我爹去收了他啊!”

卞莊是個廢物,李靖總不是廢物吧,這種事情,用得著來知會他麽?

然而事情比他想象的嚴重多了。

只見目魁面露尷尬,道:“天王的塔,被那妖猴給打爆了……”

聞此一言,哪咤忽就剎住步子,用一種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?”的眼神瞟了過來。

李靖的玲瓏寶塔為燃燈道人所贈,要知道,這塔可是專門用來壓制他這個兒子的。

想當年,他就是在塔裏,被三昧真火給燒老實的。

如今這塔,竟是被一只猴子打爆了,別說哪咤自己了,目魁等人也覺難以置信。

“那猴子吞光了太上老君的金丹,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,天王本已將他成功困在塔裏,誰知,沒過多久就被他破塔而出了……”

在確信了“玲瓏寶塔被毀”一事之後,哪咤竟是輕笑出聲。

幹得好啊 ,看李靖日後還拿什麽來嚇唬他!

對那只猴子,哪咤此刻是愈發感興趣了,勾唇道:“行,本帥去會會他。”

卞莊領兵伐花果山,屢戰屢敗不說,還惹得猴子大怒,對天兵天將窮追不舍,打上了九重天。

兜率宮內,滿地狼藉,戰火從淩霄殿一路蔓延至此。

草藥仙丹散落一地,連八卦爐也被掀了個底朝天。

仙娥仙侍縮瑟在墻角,鄺碧躲藏其間,一雙眼仍舊在死死盯著被打壞的八卦爐。

再過幾個時辰,忘憂泉水的解藥就要煉成了,居然就這樣給毀了!

她指甲嵌入手心,氣得渾身顫-抖,只想將眼前這只耀武揚威的猴子給大卸八塊!!

卞莊雖早就是對方的手下敗將,但因著鄺碧在此,他死要面子活受罪,竟還敢手持長戟而上。

“妖猴,拿命來!”

“妖什麽猴啊?”聞及這聲,對方頭都懶得轉,手裏的如意金箍棒隨意揮出,就擋住了身後那道奮力一擊。

“說了多少遍了,你爺爺我有名號,叫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齊天大聖孫悟空!”

卞莊已被掀翻在地,只見對方轉身,金箍棒帶起勁風,頓在他的眼前,悟空警告道:“記住了啊!若是再出言不遜,俺老孫就打爆你的腦袋!”

玲瓏寶塔被毀的那一幕仍舊歷歷在目,卞莊這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,驀就不敢出聲了。

悟空收回金箍棒,橫在肩上,笑得輕慢,旋即轉過身,又去看窩在八卦爐背-後的太上老君。

“老頭,”他走了過去,“快點兒,把你那些個寶貝全都交出來,法器,丹藥,俺老孫全都要!”

說著,他一棒子直直戳了過去,正就停在太上老君鼻梁前幾寸遠。

後者不由脊背打顫,也正在此時,只見另一桿長刃橫空斜來,兵刃相接的聲音敲冰戛玉,霍地將金箍棒給挑飛了。

手持長-槍的男子一身紅衣,語調散漫道:“太上老君就是個煉藥的,欺負老者,算什麽本事啊?”

見到他,兜率宮一行人驀就松了一口氣。

太上老君連忙躲了過去,道:“三太子,你可算是來了!”

哪咤先是瞟了眼卞莊,那神情裏的嘲諷溢於言表,好似在說“本帥已經將機會讓予你了,可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廢物。”

這人哪怕不說話,那張臉上的傲慢也能顯露無疑,卞莊怒火中燒,可技不如人也只得默默攥緊拳頭,幹瞪眼。

眾目睽睽之下,一人一猴淩空對視,氣場相當,正如哪咤所想,就像是見到了另一個自己。

悟空將金箍棒架回肩上,仍舊沒將人放在眼裏,歪頭道:“你又是誰啊?”

“中壇元帥,哪咤三太子。”他這副歪頭的模樣,與對方簡直如出一轍。

悟空嘴角揚起幾分興味,似乎很喜歡此人的年少輕狂。

視線交匯間,仿佛有閃電劈落,雷聲轟鳴。

兩桿長刃上閃耀著的金光銳利刺目,哪咤握緊了手中的火尖槍,眼如鷹隼,渾身的肌肉都在蓄勢待發。

蓬萊仙島,風和日暄。

羲和軒內,梓菱坐在妝奩前梳妝。

她今日穿的是煙粉色的襦裙,與盈蕊梳的飛仙髻尤為相稱。

平日裏都是淡妝素裹,除了在金玉樓假扮花魁那次,梓菱還從未特意打扮過。

盈蕊在發髻間插上最後一根白玉簪,眼睛彎成了月牙狀,對自己的手藝甚是滿意。

“女君真是太漂亮了,跟雲道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!”

聽及這話,望著鏡中的自己,不知怎的,梓菱竟是有些緊張了起來。

她覺得自己好奇怪啊,哪怕是要去遞婚書,也用不著如此精心裝扮吧?

不多時,廊下傳來敲門聲:“—篤篤篤—”

盈蕊放下木梳,走過去瞧了眼,回頭道:“女君,是箬蘊護-法。”

“讓她進來罷。”梓菱一面描眉,一面道。

箬蘊是蓬萊的左護-法,真身乃神樹扶桑,脾性清冷,就如她常穿的這身青灰色裙衫一般。

來到梓菱面前,箬蘊輕輕頷首,“君上。”

梓菱恰好描完眉,這便站起身來,展臂道:“箬蘊,你來的正好,快瞧瞧,我今天的妝容好看不?會不會太誇張了些?”

女君要議親一事,早已傳遍蓬萊,箬蘊自然知曉對方這身打扮,是為了誰。

像她這樣的姝顏,自然是淡妝濃抹總相宜,哪有誇張一說。

“溫婉大方,很適合女君。”

箬蘊神色平靜,微笑回應,可心下卻在想:那位凡人男子,真的值得女君這般費心麽?

與旁人的欣喜不同,她甫一聽聞此事,就想起了五百年前。

那日梓菱傷痕累累地回到了蓬萊,箬蘊占蔔一算,方知曉女君是歷情劫歸來。

女君曾經被凡人男子傷透了心,如今卻又要草草與一位凡人男子定親,箬蘊素來心思縝密,沒法兒不心生擔憂。

她眼下出現在羲和軒,正是想勸梓菱再緩一緩,莫要著急。

走過去牽起梓菱的手,她道:“箬蘊有些話,想同君上說。”

窗外艷陽高照,馬上就是午時了,梓菱收回視線,道:“雲昶說今日午時他就回來了,我趕著去見他,很著急麽?要不等我回來再說?”

當然是著急了,箬蘊直接道:“我想說的,正是關於君上與雲道長的婚事。”

紅日當空,山風悠揚。

因著被箬蘊耽擱了一會兒,梓菱抵達湖心小築時已是午正一刻。

“雲昶?”

見院子裏沒有人,梓菱直接落在了廊下,可推門而入卻仍舊是空無一人。

“嗯?還沒回來麽?”她左右打量了眼,想著應當是有事情耽擱了吧?

湖水碧波蕩漾,游魚穿梭,映出蒼翠的山林。

梓菱將籠子裏的小獸都放了出來,坐在廊下等他。

灰兔蠕動著三瓣嘴,吃草吃得甚香。

梓菱含笑撫著它的小腦袋,語氣溫柔道:“他三日不在,應當把你們餓到了吧?”

在這靜謐的景致裏,微風拂過耳畔,梓菱又回想起臨走前箬蘊所言——

“雲昶畢竟只是個凡人,哪怕是他入贅,女君也不能如此草率,要知道,就算僅是龍族的一位太子,背-後也有四海龍王做後盾……”

“……箬蘊絕非瞧不上雲道長,只是希望女君明白,像他這樣孑然一身的凡人男子,最寶貴的,就是他那顆心……”

“他須得全心全意,奮不顧身,才是配得上女君的人……”

這些話自然是在理的。

可許是因為雲昶身上那股子令她覺得無比熟悉的氣息在牽引著她,以至於她自然而然就想去信任他,無法排斥他的親近。

梓菱本想今日定要問明白雲昶的心意,只要他誠懇真摯,那麽她便不會猶豫,可他竟然爽約?

不悅地蹙起黛眉,梓菱低喃道:“所以,還是得慢慢來麽?”

婚書就揣在懷中,她想,彼此之間確實還不夠了解,不如……還是再等等?

而彼時的九重天,雲層滾滾翻騰,金光熾烈,兩道人影如飛龍般穿梭其間,身手迅疾得仿若能拉出一道綿長的尾腳。

倏忽間,只聽“轟!”地一聲響,那霍然交錯的兩股強勁力道於空中炸開,萬道霓光沖天噴射,刺得眾仙睜不開眼來。

奔騰的熱浪正就擦著兜率宮的北面檐角掃過,又是一聲巨響,瓦石飛濺,橫木斷裂,那雕梁畫棟的樓宇霎時崩塌一角。

仙娥們花容失色,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,卷簾大將步履匆匆邁入淩霄殿,垂首稟道。

“陛下,三太子與那妖猴已交戰上百回合,仍舊難決勝負。”

天帝負手在後,沒什麽表情,似是對此局面有所預料。

他眉宇凝著,良久後,淡淡出聲:“去靈山,請西方二聖。”

蒼穹之下,又是一道金色烈焰劃過,哪咤動作比思維更為敏捷,側身一閃,躲得游刃有餘。

悟空收了金箍棒,掄在肩上,挑眉道:“不錯,俺老孫記住你了。”

狂傲如他,能有這樣的評價屬實來之不易。

哪咤唇角揚起一絲弧度,顯然也對他甚是滿意。

未及觀戰的眾仙有所反應,這道暗紅色的身影猶如迅雷疾風,驀就躥到了對方跟前。

金箍棒與火尖槍的威力不相上下,悟空振臂格擋的一剎那,空中仿若有無形的波紋蕩開,衣袍鼓動,可二者的身形卻穩若磐石,未動分寸。

彼此交匯的視線凜冽如寒刃,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令哪咤胸腔顫動。

在天庭為官已久,世人許是忘了,威名赫赫的哪咤三太子,曾幾何時,也翻過江倒過海,削骨還父,剔肉還母,幹盡世間荒唐事。

仿若有烈火在心間滌蕩,喚醒了那份名為“野性”的情愫。

哪咤正欲再戰上百十回合,天邊的雲層終於散開,露-出西斜的日頭。

陽光照在火尖槍上,刺眼的白光反射-進眸中,他神色一凜,頓然意識到此刻已經是未時了。

心下暗道一聲:“糟了!”

也就這晃神的瞬間,對面又是一股強勁的氣流橫空掃來,好在有混天綾做擋,才未傷及分毫。

悟空顯然很不喜歡這種以法器取勝的行為,同時也略有詫異。

他擰了擰眉頭,目光銳利,好整以暇道:“小子,你不經誇啊,跟爺爺打架,三心二意,怎能行?”

眼下早就過了與梓菱約定的時辰,哪咤怎還會有心思在這同他纏鬥?

本想速戰速決,用九龍神火罩將他一舉拿下,可轉念一想,連玲瓏寶塔都被炸碎了,九龍神火罩多半也無法幸免於難。

這寶貝,哪咤可舍不得拿出去獻祭。

目魁同朱彥站在底下觀望,因著常年累月的默契,已然覺察到了對方的猶疑。

畢竟他倆早就發現元帥大抵是打得身心舒暢,以至於將赴約一事拋諸腦後了。

正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,見對方終於想起來此事,趁著二人交手一招,隨即擦肩而過的空檔,目魁忙飛身而上,來到哪咤身後。

齊天大聖威名不虛,再這樣糾纏下去,打到月上梢頭之際也無不可能。

於是,哪咤雙拳握緊,偏了偏頭,朝目魁道:“本帥將他引到離恨天去,你去灌江口,請二郎真君!”

話音甫落,目魁一個旋身就沒了影。

再次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猴眼,紅衣男子略一勾唇,揚聲道:“孫悟空,咱們換個地方打!”

湖心小築,廊下微風習習。

將小獸挨個餵完,梓菱便枯坐於這房前的臺階上。

黃澄澄的暖陽鋪在院子裏,日頭西斜,她已在此等了一個時辰了。

“女君!”腰間掛著的銀鈴再度搖晃,裏頭傳來盈蕊的聲音,“雲道長還沒回來麽?”

梓菱視線落在院子裏,好半晌才輕輕“嗯。”了一聲。

繼而道:“用明月珠傳信也未理會,他到底在幹什麽嘛?”

她又伸手去戳了幾下灰兔的小腦袋,端的是百無聊賴。

聽得出她話語裏滿是意興闌珊,盈蕊作為這樁婚事的第一支持者,忙道:“女君您別生氣,雲道長定是臨時有事兒耽擱了,等他來了,您好生收拾他一頓就是了!”

就算如此,難道連回個信的功夫都沒有麽?!

虧她今日還好生打扮了一番,結果,竟是讓她幹等上如此之久。

梓菱不由懷疑,那人該不會本就是在誆她,壓根兒就沒打算回來了吧?

越想越不得勁,她將灰兔抱回籠子裏,站起了身來,煩躁道:“不等了,本君要回去了!”

銀鈴那頭許久未有回音。

直到梓菱走到院門口,才聽盈蕊遽然出聲,無奈道:“哎——,女君,您要不還是在那兒待著吧……四海龍宮的人又來了!”

昨日不是剛來過麽?這也太煩人了吧?!

梓菱停-下步子,黛眉再度揚起。

這時,尚茗也插了一嘴道:“瀟芊姐姐說得不錯,果然有人開了個頭,之後就會絡繹不絕,連十方天尊都派人來送求婚書和畫像了,幾位姐姐正在外頭應付使臣,女君您還是先躲躲吧……”

聞此,梓菱只好在石桌旁落座。

用凝水術涮幹凈桌上的瓷杯,引入一盞蜜露。

她飲下半杯後,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興致,忽然道:“今日又是哪些人來求親?給本君介紹介紹。”

“啊?”

盈蕊聽了,明顯為之一訝,隨即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“女君……您這是意欲何為呀?”

“選婿啊!”梓菱不假思索,“說不定就有更合本君心意的呢?”

語畢,她又端起茶盞品嘗蜜露,瞧上去委實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。

盈蕊:“……”

雲道長,危矣。

依次介紹完了兩位南海的龍太子後,在目及下一位求親者的畫像時,似乎頗合盈蕊的眼緣。

竟是讓她音調都揚高了半截:“女君,這個華蓋星君,東海三太子敖丙,生得眉清目秀,儒雅端方,似乎還挺不錯哎!”

敖丙?

這名字有點兒耳熟啊!

梓菱略作思索,不是非常確定道:“就是被李天王家的哪咤三太子,抽筋扒皮的那位?”

聞及“哪咤三太子”的名號,盈蕊這顆墻頭草立馬就倒戈了:“啊,對對對,就是他!”

“不行,這也太廢了,人家哪咤三太子那會子才十歲呢!”

梓菱:“……”

很好,話都讓你給說完了。

對於盈蕊這種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行為,一看就是個不靠譜的。

至於尚茗,他本覺得女君與雲道長乃千裏姻緣一線牽,但今日對方竟是爽約,委實令他忿忿不平。

於是尚茗精挑細選,同梓菱推薦道:“女君,這西海的摩昂太子也生得相貌堂堂,且勇武不凡,據說方及五百歲就能獨戰兇獸窮奇,倒是值得您考慮。”

聽罷這番說辭,梓菱似是真有了那麽點兒興趣,問道:“他多大年紀了?”

“一千歲。”尚茗道。

“這也太小了吧?”梓菱揚聲,“我都能當他奶奶了。”

尚茗:“……”

您的雲道長不是才剛過百歲麽?

意識到女君大抵只是在同那人置氣,默了默,尚茗再次試探:“那,北方玉宸天尊?”

天尊??

梓菱為之詫異:“這人當比本君還大上至少千歲吧?他到底是想入贅?還是想續弦啊?”

要知道,草木的三千歲不過比之女子及笄,而在人族裏,那可就是青壯年了。

所以,北方玉宸天尊,多半已是個老頭!

思及此,梓菱汗毛都要豎起來了。

這兩日的上-門求親者,統共有二十餘位。

可無論是年歲合適者,家世頗高者,抑或是品行甚好者,梓菱總能挑出不滿意的地方來。

幾人一通說道,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,可雲昶仍舊未現身。

梓菱手肘抵在桌上,撐著頭,去看天邊漸墜的紅日。

明月珠一直沒有回信,她已經開始擔心,他莫不是半路上出了什麽事兒吧?

畢竟玉虛宮離此甚遠,她該早想到這一層才是。

她終究還是傾向於相信他的。

梓菱萬分糾結,思忖著是否該去玉虛宮走一趟?

然沒過多久,銀鈴裏頭又傳來盈蕊的呼喚聲:“女君,您快些回來吧……”

這語氣聽上去有幾分不大對勁,梓菱狐疑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值守的姐姐們說,太白金星正候在外頭呢……”哪怕隔著銀鈴,也能感受到盈蕊此時的欲哭無淚。

“天帝得知向您求親者眾多,要在九重天設下比武招親,為您招婿!”

灌江口浮玉山。

真君殿內停了車馬,明日乃雲華女君生辰,楊戩同瀟芊便打算提早一日前往鳳凰桃山,為母親慶生。

最後清點了一遍馬車上裝著的壽禮,眾人正欲出發,只見郭申領著目魁跨進了大門。

用不著問,也知曉是哪咤那頭出了什麽事兒。

先將瀟芊扶上馬車,楊戩朝他走來。

目魁垂首,恭敬道:“真君,花果山那只猴子大鬧九重天,元帥想請您助陣。”

楊戩面上沒什麽表情,只淡聲問:“三太子,打不過麽?”

打不打得過,這還真不好說,只不過若是再打下去,媳婦兒要沒了倒是真的。

目魁心下著急,直言道:“元帥與女君有約,眼下早就誤了時辰了。”

聽及這話,楊戩神色微微一變。

並未多問,他應承道:“好,知道了。”

回到馬車旁,瀟芊正打起車簾張望,楊戩靠近,同她耳語了幾句。

隨即只見瀟芊莞爾,柔聲道:“郎君且忙,我先去陪娘親就是了。”

雖說他那個天帝舅舅不喜蓬萊的仙子,但母親雲華對瀟芊還是很滿意的。

她這份溫婉賢淑,向來最深得他心。

捧起她一只凝脂玉般的素手,楊戩輕輕落下一吻,擡頭時,眼底蓄滿溫煦的笑意,“那就有勞夫人了。”

瀟芊羽睫輕眨,面頰隱隱發燙。

他的溫柔向來只留給她一人,轉身時,男人那張俊面驀又冷了下去。

一條白色細犬從屋頂上躥了下來,緊隨在他身後。

郭申、直健二人侯在門外,楊戩邁出門檻,沈聲吩咐道:“無需跟著本君,保護好夫人。”

浮玉山頂往左,種有參天建木,直通離恨天。

順著巍峨壯碩的軀幹一路往上,枝葉蓬勃四散宛若巨傘,便到了九重天的最高境界。

離恨天,雲層密布得只依稀可見幾縷陽光。

火尖槍斜指向下,熱浪騰繞,一條透明的金龍尤在槍身上盤旋。

陰風肆虐,紅色衣擺獵獵舞動,那寒星似的一雙眸子,沈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凝在對方臉上。

離恨天甚是空曠,放出的招式也隨之兇猛,比之在九重天時,戰局愈加激烈。

擡手扶正頭頂的紫金冠,悟空腳下步雲靴輕點流雲,再一眨眼,整個人就已閃現在數丈之外。

哪咤這回並未接招,而是順著金箍棒橫掃而來的弧度,騰空躍起,往他身後翻了去。

這道紅色身影迅疾如風,驀就瞬移至了不遠處的建木樹頂。

與來人擦肩而過,哪咤揚聲道:“交給你了!”

望向前者匆匆逃離的背影,悟空眉目深斂,“餵,這就跑了?”

他將金箍棒橫在肩上,滿臉都寫著“掃興”二字,道:“你們天庭,果然都是些廢物啊!”

話音甫落,悟空狀似不經意轉眸,不屑的視線正就對上楊戩深邃如寒潭般的一雙眼。

此人仿若是悄無聲息出現的,一襲銀甲寒光,墨色衣袍隨風翻飛,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肅威嚴的矜貴之氣。

悟空凝眸端量,只見他手中化出一柄三尖兩刃刀,清沈低朗的聲音穿透雲霄而來:“本君,同你打!”

“落日熔金,暮雲合璧。”出自《永遇樂·落日熔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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